日更小三万,粮断水也断。

2019年,原本在影视圈默默无闻的电竞炸了。

《亲爱的,热爱的》《陪你到世界之巅》两部剧把李现、王一博推成顶级流量,《全职高手》真人剧也几乎让杨洋重回巅峰。

明星+电竞既然能买个好价钱,作为原生IP的类型网文自然再次受到关注。

9月中旬,晋江文学宣布售出旗下电竞网文《AWM[绝地求生]》的影视改编权,将在近两年内进行影视化。(网传王一博再任男主)

这部“电竞耽美网文”自2018年1月连载,在4月底完结,目前已经有订阅、影视版权、周边电商三方面收入。

王一博和李现的顶级流量也带不火电竞网文?-有饭研究

《AWM[绝地求生]》

短短4个月,几十万字,作者漫漫何其路就获得了一次实现财务自由的机会,这比小说里那句“你如AWM,是我的可遇不可求”还要浪漫,和魔幻。

可李现、王一博的号召力到这就戛然而止了。

和明面上的风光相对,其实整体来看,电竞网文市场依旧不景气,绝大多数作者还处在找饭辙的艰难里,他们日更数万,却随时断粮。

或许电竞、网文、李现和王一博都能在各自的圈子里风光无限,但电竞网文这个交叉的圈子,可着实不那么好混。

两个热门产业的结合

电竞+网文的结合早就不新鲜,比如知名度最高的《全职高手》在2011年就开书,到2014年完结。

作者蝴蝶蓝用电竞游戏、赛事风靡做背景,主人公的成长、感情故事都在游戏、比赛、战队、甚至网吧等场景里铺展,算是一部实打实的电竞主题小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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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全职高手》

整体来看,这部书虽颇具影响力,但其实更多的能量是在2017年后,IP、电竞概念的爆发期才得到释放,而和这书的能量周期相对的,其实电竞网文本身的发展也是这样。

如果选一个电竞网文的爆发期,最合适的也就是2017年。

据起点中文网、晋江文学和17K的多名作者和编辑说法,平台对于IP运营的商业计划大多在2016年成型,为保障IP孵化的成功率,其实早在2016年初就内部规定过几个“建议”创作题材,游戏、电竞、国风文化都在其中。

于是,从2017年初开始,几大网文平台都开始通过奖励金、推荐计划等形式,引导新老作者在电竞题材内开书。照当时的预判,电竞网文,“可以融合游戏、玄幻、耽美、体育、明星同人几个题材,同时吸收其用户”,再配合当时全民办赛的背景,电竞网文被不理智金主选中的几率也颇为诱人。

之后两年多,包括起点中文网、晋江文学、纵横、17K、掌阅等多个网文平台都涌现出了一批电竞主题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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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竞网文,以电竞为主线,内涵玛丽苏、玄幻等内容

其中起点把电竞题材放在游戏类目下,并单独提出了搜索关键词“电子竞技”,是玄幻、仙侠、女性、都市之后的第五大分类,目前代表作《英雄联盟:我的时代》《全职高手》的收藏、月票量都能挤进全站的前50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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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竞分类一般算作游戏内,有明确定义

另外如17K、晋江文学也设置过专门的电竞推荐版块,据晋江文学编辑人员称,平台还考虑过在首页直接添加电竞分类的推荐图,但因为“数据表现没达到预期”迟迟没动。

至于为什么“数据表现不佳”,编辑和作者给出的答案不同,前者说质量差、数量少、用户粘性低,后者则更像是回答了编辑的疑问,他们说,相比游戏、体育类,电竞网文真的很难写。

电竞网文,让已有方法论失效

起点中文网的签约作者风栾告诉有饭,从2016年起,平台和用户都对网文的更新效率提出了明确的要求,一部中长篇的大众(玄幻、爱情等低爽点)题材网文,日更新量起码要到2-3章,也就是两万多字,整体完结时间要控制在3-5个月内。

如果效率跟不上,那么作品的月票、推荐和评级都会受到严重影响,“你两天没更,读者就去看别的了。”

这时候,写电竞网文的作者就比其他题材难的多。因为电竞太新,用户太新,这导致在创作过程里几乎没有重复利用这回事,以前那一套大纲速成、工具撰写的体系完全失效了。

拿量产网文最常用的写作神器来说。

有饭在2019年花198元购买的某写作神器顶级VIP版,有内容生成、自动联想、资源库匹配三种功能。

在创意阶段,有专门的生成器可以帮助作者生成人名、地名、招式名甚至小说大纲和分卷标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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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字生成器

之后通过写作软件,作者只需在编辑区输入某个关键词,资料库就会自动匹配相关的资源。比如输入“打斗”,右侧会从近百万部网文里提出相关招式名、打斗动作、场景、对话等材料供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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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源库匹配和内容生成

在创作过程中,作者也可以使用自动联想功能,在输入法内输入短语,联想到特定的资料库,直接获得想要的句子。

比如输入“男子”,就能直接联想出关于男子的描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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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为何和,男子联想都是屁股相关

有这一套工具体系打底,传统如耽美、玄幻、游戏文都能依靠前人作品,实现复用,直接提高创作效率(如果还算创作的话)。

据已经转行的作者老猫说法,在2017、2018年,一部修仙题材网文,使用写作神器可以实现每天3万字以上的更新速度,如果每天工作8个小时,大概能完成五六万字,近10章的内容。

但放在电竞网文的创作里,这一套就失效了。

首先不同于蛮荒时代和玄幻、穿越等题材的创作要求,如今的电竞网文,首先要为日后的商业化考虑,在整体设定上,要有一定的现实契合程度,甚至刻意契合某赛事、某金主。

其次,电竞以比赛、游戏为主,虽然吸睛维持粘性也要有玛丽苏、霸道总裁、甚至玄幻内容出现,但后几种内容的发挥要受到电竞题材本身现实度的限制。

另外,在内容复用率、工具上,尽管《全职高手》已有8年,但资料库内可以抄的电竞相关素材少之又少。在写作神器上,你可以随意查到近千种武学名称和其详解,一万种玛丽苏被霸道叔叔迷倒的瞬间,但你搜不到一场电竞比赛的入场流程、赛制、以及选手到底是怎么训练的。

这都变成了作者本身的学习、编辑成本,会大幅影响到网文的质、和量。更要命的是,和其他烂大街的题材不同,电竞网文还算个细分品类,读者对行业、选手的了解比作者不差,不好忽悠。

于是断更、烂尾、更新慢导致流失成了电竞网文圈里常态,在相关品类内,不求文笔、手法如何,只要能贴合现实,有较高原创度的作品都登上了排行,形成了阶层固化。

而在这样一个政策收紧,变现模式转换的时候,网文平台也开始筛选作家,绝大部分的电竞网文作者就进入到断粮的窘境里。

日更小三万,粮断水也断

据掌阅作者的玻璃介绍,从2018年中旬开始,他的生活就明显感到了拮据。

玻璃说,近几年虽说IP运营已经被大部分网文平台接受,阅文也借此上市,但IP就像押宝,到底是做免费吸收用户最后押宝赚IP钱,还是直接收费有一赚一,许多平台还没做出最终决定。

付费阅读和IP运营,这两种变现方式同时存在于网文平台中,却难以找到平衡点,

对多数网络作家来说,付费阅读分成仍是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,占比在8成左右。比如玻璃这种签约作者,收入主要分两部分,一是基本福利金,类似工资,每月大概3-4千元,另外付费阅读的收入,可以拿到5、6成,如果当年表现好,平台还会在年终发出奖金,一般是稿酬的25%。

按照这个算法,一名网文作家,想达到年入百万,至少要在一年内创作出点击次数超过3000万的作品,刨去平台给的量,能做到这点的作家可能不足1%,而超过90%的作者几乎没有收入或在小几千每月之间,剩下9%,可能月收入能保持在5千到数万元之间。

据《2018年网络文学发展报告》的数据,其实实际情况比玻璃说的还要惨一点,整个2018年,月收入高于5000元的作者占比仅为15.4%,电竞品类等细分领域的低收入化更明显。

题材新,原创要求和学习成本高,导致多数作品在原有效率要求下的质量不高,质量不高有导致点击量和付费下滑,作者收入低。之后,因为收入低,没成本投入到创作中,创作质量继续下降,导致收入更低,这个恶性循环已经出现在电竞网文,甚至整个网文创作过程内。

与此同时等待创作者的,还有新变化。

这行还能干吗?

这行还能干吗?尽管很难,多数作者在采访里的回答还是能干。

一方面,网文创作正在逐渐规范化,整个市场、需求还在扩大,虽然难,但有机会;另外,电竞产业其实仍在努力寻找破圈姿势,成本最低、改变空间最大的网文仍是一个优质选择。

王一博和李现的顶级流量也带不火电竞网文?-有饭研究

阅文集团《2018年网络文学发展报告》,年轻作家增长迅速

据《2018年网络文学发展报告》数据,2018年各类网络文学作品累计达到2442万部,较2017年新增795万部,同比增长48.3%,其中年新增签约作品24万部,增长比例约23%。

在签约作者中,兼职作者占比61.9%,较2017年提升了6.9个百分点。在年龄分布上,90后作者已达50.6%。

另外据财报显示,2019上半年,国内有3家网文公司(阅文、号百、平治)的营收超过10亿元,营收前6的网文公司里,有3家录得20%以上的同比增长。

一部分作者认为,网文能在短视频、轻量级游戏等新娱乐内容崛起的几年里依旧保持较大的需求、生产量增长,是因为网文低门槛、碎片化、快速的爽感供给、追连载等社区粘性塑造手段都还保持着相当的竞争力。

加上这行创作成本更低、行业资本相对理性、稳定,在90后、95后成为创作主力后,整个网文内容里,像电竞这类新兴题材的质量会随年轻创作者、关联产业的成熟度在此提高,加上这类网文更容易和游戏、电竞比赛、选手进行联动,其商业价值还有得可挖。

据游戏工委数据,2018年中国网文IP改编游戏实际销售收入达到130.1亿元,占整体市场比例约为6.1%,并呈现上升趋势。

另一方面,随着市场的规范化,在5月份青少年模式启动之后,不少成熟作品和高流量的擦边球内容因审核原因下架,给新作品腾出了流量空间,尽管自己也要面对这种政策环境,但对电竞这种以现实为背景的题材来说,短期和长远都是利大于弊。

已经达到不错收入水平的玻璃告诉有饭,在一次作家讨论会里,他们的出过一个不成熟的结论:

和其他文化内容一样,网文和传统文学的界限正在逐渐消失。一方面,传统文学创作已经开始向新时代追求更低更快的用户献媚,另一方面,新网文用户的表达欲和思考能力也在提升。这时,网文作者的职业化、规范化都会无限向传统文学靠拢,想继续做出能卖钱、能长线卖钱的内容,需要放弃以往的创作方法,向传统文学学习。

比如电竞题材,现场走访、采访、甚至借阅企业、行业报告,都需要被纳入创作工作之内。这一部分,已经有人在做了。